聲音是個奇妙的東西，能在不自覺間洩露人的情緒，有時候比言語還要精確。

許朝明警覺自己的細心，在季康成的問題裏低低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有也沒關系，你這樣的來三五個也不成問題。”

季康成手指插在頭發裏擼了一趟：“這不是怕你雙拳難敵四手麽？再說，對方還有陰招！”

“沒事兒，被開除後我爹吊打了我一頓，但也不能不管我，千求萬求的，開除沒記在檔案裏，弄了張高中畢業證，我就去當兵了。”

季康成挺不憤了一陣：“黎安真是……”他想著許朝明到了這一步還不樂意聽別人說黎安壞話，更憤懣了，但只能憋著。

許朝明聽起來挺平靜：“這件事客觀來說也怪不得黎安，長得漂亮不能怪人家！”

季康成切了一聲：“不怪黎安長得漂亮，那就怪你們見著漂亮妹子掉智商，不是我說，就你們老大，就你，還有我們熊二爺，都可以弄個三結義了，你們哪一個在黎安手裏好過？你還如此念念不忘！”

許朝明側頭看了季康成一眼：“沒念念不忘，你淡定點，我的魚都嚇跑了，你看……”他拿下巴指季一諾：“看你把孩子嚇得！”

季一諾正睜著大眼睛仰著頭看季康成，季康成在他頭上呼嚕了兩把，撈起已經從蹲在地上變成滾在地上的季一諾放在腿上，一顛一顛晃著，一臉鬼才相信你沒有念念不忘的表情。

許朝明別過頭安靜地釣魚去了。

結果季一諾被他爹晃得頭暈，從他爹腿上溜了下去，他也不知怎麽想的，轉了兩圈，在地上撿了塊石頭，對準許朝明魚線下垂的地方扔過去，雖然準頭不夠，但濺起的水花還真不小。

許朝明無奈地看了熊孩子一陣，幹脆收起線。

和這對父子一起還能釣上來魚來，那魚是得多想不開才要自告奮勇地往他的吊鉤上沖！

季一諾個熊孩子，看扔個石頭許叔叔都不釣魚了，覺得特有成就感，又撿了個石頭丟進了池塘裏，這動靜別人的魚也釣不成了，季康成立刻喝了一聲：“季一諾！”

臨近的釣友本來還沒怒起來，都被季康成這一聲喝的往這邊看了過來，許朝明抱歉地朝別人笑了下，沖季一諾招了招手：“過來！”

季一諾雖然不情不願，還是丟下手裏的石子走到了許朝明跟前，他看了看許朝明的臉色，又看了看他爸的臉色，這實在是個簡單的選擇題，他也不用多想，就往許朝明那邊挪了兩步，低下了頭。

許朝明一面看著季一諾的慫樣子心軟，一面想著要給孩子講道理，被一個跟他毫無關系的熊孩子糾結地眉頭要打結，倒是季康成這個當爹的一陣一陣兒抽起風來會教育兒子，冷著聲音說：“你看伯伯們都在釣魚，你幹什麽扔石頭？”

季一諾被說了一句反而有些倔強地擡起了頭，他沒想明白自己扔石頭關別人釣魚什麽事，但是詞匯匱乏，想不到反駁的詞，著急變成了憋屈。

許朝明忍不了季一諾的憋屈，幹脆將孩子拉進自己懷裏，進行了溫聲細語的安慰，順帶著解釋了一下別人釣魚不能給池塘裏扔石頭砸水花的道理，本來氣呼呼的季一諾也不知道是被他摟在懷裏一下一下摸得舒服了還是真聽進去了他的道理，反正到了最後軟軟地摟著許朝明的脖子。

季康成見識了一番許朝明的哄娃技巧，深深覺著自己的教育方式好簡單粗暴呀！

但現在季一諾正跟許朝明黏糊呢，他又不好過去打斷，他百無聊賴地在池塘邊打轉，走近了才看見池塘裏魚苗擠擠挨挨，還能看著游過來的好幾條大魚，想起許朝明這半天也沒釣上來幾條魚，不禁對許朝明的垂釣技術有了點懷疑。

他蹲在池塘邊，看著好幾條大魚在他附近游來游去，腦殘了一下，回頭要嘲許朝明：“我徒手都能抓兩條……”他一邊說一邊背過手準備從池塘裏撈一條魚來炫技，哪知池塘邊地方窄小，他用力過猛，小腦一般發達，話還沒說完，人就撲通一聲栽進了池塘！

真是濺起好大一朵浪花。

周邊的釣友看人掉進了池塘，都驚呼起來，可一時半會兒也沒人立刻跳下池塘救人。

許朝明本來被季康成蠢笑的，但轉頭看見季康成浮起來一下，很快又掉了下去，不像會游泳的樣子，他立刻吃了一驚，他按著季一諾的肩膀讓他站在魚簍邊，鄭重地交代：“你站著別動，我去拉爸爸上來，知道了嗎？”

季一諾懵懂地點了點頭。

許朝明三步兩步跨到池塘邊，蹬掉鞋子滑進了魚塘，看季康成已經掙紮地離池塘邊遠了點，他踩了一腳池塘壁就滑到了季康成跟前，先把橫斜插在池塘裏瞎撲騰的季康成拉正了。

這家夥和所有不會游泳的溺水者一樣抓住人就死死抱住，許朝明只有一條胳膊劃水，被他一抱整個人都往下沈了一下。

好在許朝明經驗豐富，知道人在水裏最忌諱的是緊張，他沈穩下來，水的浮力減輕了季康成的體重，他夾著季康成踩水浮上來一點，能開口的時候說：“別怕，放松！”

季康成不知是真聽話還是忽然有了常識，楞了一下就松開了死死抱著他的手，只是這傻子放手放的太徹底，整個人又往池塘裏沈了下去，許朝明一只胳膊舉著他的頭越過水面，楞是靠蹬水游到了池塘邊。

附近的釣友都來幫忙，將狼狽的兩個人拉出了池塘。

季康成這一下嗆了好幾口水，上岸後幾乎癱軟，軟趴趴跪趴在地上嗆咳，許朝明在他背上拍了好幾下，他才緩了過來，臉色十分難看。

到底是冬天，就算魚塘的水不是冰冷滲骨，撈出來晾在池塘邊也夠凍得人哆嗦了，季一諾看見他爸這樣，不計季康成先前喊他的前嫌，小可憐樣地蹲在季康成跟前挺可憐地問：“爸爸你怎麽了？”

季康成：“……”太丟人了他解釋不清楚。

許朝明：“……”他是又氣又想笑。

季康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許朝明臉上的表情，緩了半天才有點回神，說：“笑吧，要不是嗆得嗓子疼我都想笑，太他媽丟人了！”

許朝明：“笑屁，特別危險你知道嗎？”

季康成被不軟不硬地訓了一句，他老大一個人掉進了魚塘自己也覺得理虧，低著頭哼哧了一聲，心想，這大庭廣眾的，人家不要面子的嗎？

其實就他咣嘰砸水裏那一下，面子這東西已經離他而去了！

他的手機隨身攜帶，這下跟著他的落水也泡了湯，他借許朝明的電話，按了個民宿前臺的號碼，想了下又換了個打過去，就小圓那個八卦精，最好還是不要驚動的好。

季老板凍得瑟瑟發抖，決定就近去泡個溫泉換個衣服再說，釣上來的這兩條魚正好可以讓人捎回廚房，放下電話的時候許朝明挺新奇的看著他：“手機號你都背下了？”

季康成：“對啊，就……”他話說一半，凍得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眼淚都要冒出來。

許朝明恍然了一下，接著話茬問他：“地震那次？”他記著這人當時記不得朋友的電話有點急。

季康成點了點頭：“對了，你這個是常用的號碼不？我別白記了！”

許朝明嗯了一聲，沒想到他還把自己的都記了。

季康成揉著鼻子站起來，靠運動驅寒：“走，請你泡溫泉，十分鐘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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